这是一只市面上随处可见的家用保险箱,大约一米不到的高度。白银色金属质感的铁门上嵌有0~9按键,是经典的数字密码加钥匙开锁的配置。
它原本只是默默地站在客厅东面的墙壁前,既不低调也不张扬。可是此刻,因为命案现场关键线索的指证,使得它不得不在我眼中变得显眼了起来。
“那个,能帮忙检测一下这只保险箱上有血迹吗?”
我的呆毛弹了两下。
“嗯?”
助手听到后有些木楞。是我表达地不够清楚?
“我是说,如果我推理得没错,保险箱上和地板上必定有被害人的血迹,麻烦帮我验证一下。”
“哦哦,我马上来。”
不一会,检测结果出来了。
“这、这是怎么回事?如关侦探你说的那样,虽然还不能确定是否是被害人的,但上面的确有鲁米诺试剂的反应,这是怎么回事?”
助手好像很惊讶的样子,一个劲地询问我。
“只是因为人手和时间不够,还没来得及大规模勘察现场而已,况且我们的注意力全放在了‘八卦阵’和‘有仇的前邻居’上面。反正早点晚点都要查到的,时间问题。”
“所以,这个地方为什么也会出现血迹呢?”
“没什么难的,被害人是在保险箱前被害的,然后被移动到了地毯上。”
我说出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答案。
“可是,地毯的周围我们也检测过,并没有血迹。死者如果是在保险箱前遇害的,那他被杀后,或拖或抗,都要把一具成年男性尸体移动到好几步外的距离,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呢?”
助手满头疑惑,向两个位置分别摊出了左右手。
哎,果然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啊。
我呷了口“隼咲汌”。
“刚刚我在浴室外面瞟了一眼,发现浴缸前并没有挂浴帘。”
“浴帘?”助手还是不解。
我扶了下脸上并不存在的眼镜,说:“只是做个假设,把尸体先放到浴帘上,然后浴帘包裹住尸体一起拖动,这样一来就不会在地板上留下血迹了,再把尸体扔到‘八卦阵’上,理理衣物皱褶之类的,最后再把带血的浴帘处理掉,就形成了‘尸体是在地毯上被害’的假象。”
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推演了这个“不可能犯罪”的秘密。但并非是我有多么神通广大,六、七岁的孩子同样也能和我想得如出一辙,只要“想象力丰富”。
反而是成年人,他们的思维往往会被某件“事实”不自觉地在大脑中先画地自牢,却始终很难跨出一步发现原本显而易见的东西,这就是所谓的“盲点”。
可笑的是,人们又总是喜欢把稍稍拓宽思维就能想到的事误解为“意料之外”,由此可见,“高等生物”这个称号也不过是人类自诩的。
不过话又说回来,一般的凶手能少能把如此细节都考虑进去,像是有提前写好了剧本,把各种事项都一一罗列过。
但……好像行动力差了那么点,我越来越好奇这家伙是什么来头。
“可是这样一来,地板上是没有痕迹了,但尸体的身上还是多多少少会留下被拖动过的血渍的吧?”
“所以凶手才要在尸体的背上用力刻图,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尸体大出血,掩盖掉原本的血渍,把‘树叶藏在树林中’。不过呢,应该还是有证据留下的……”
说着,我望向了死者的脚,他是光脚穿着拖鞋,但拖鞋并明显大了许多,所以在之前我们翻转尸体的时候就掉了,两只脚都是,现在能一清二楚地看到他的脚底板。
“你是说死者的脚?”助手发现了我的目光所指。
“没错,我也是刚刚才发觉的——你没发现他的脚太干净了吗?”
“干净?”助手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,“干净的话不就代表……”
“不不不,恰恰相反。你看好了,我想这里应该有尸体被移动过的证据。”
我重新回到尸体旁,蹲下撩开了死者的裤脚管。
——果然如我所料,尸体的脚腕上方有一圈平行的勒痕,宽度在三厘米左右。
“你看,这是袜筒留下的勒痕,说明死者在被害时是穿着袜子的,那脱的人就是凶手了。
“没人会无聊到去脱一具男尸的袜子吧?肯定是袜子上有什么东西不能被发现;再进一步想,如果尸体被拖动过的话,那着地的脚后跟处必定会留下痕迹,于是乎,尸体光脚了。”
现场的空气安静了下来,看来都在回味我的推理,除了那个睡觉睡得已经馋吐水横流的老年人,哦,他还没到,也快了,就当他是吧。
而我在稍作休整后,则露出了自信的笑容。
“其实已经显而易见了,这次的重头戏不是八卦阵,而是保险箱上!所以……嘿嘿嘿……”
我双眼贪婪地放出光芒,举在胸前的双手不老实地弹起了钢琴,一步步逼近了保险箱。
“看你满脸猥琐的样子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下流的事呢。”
身后传来了易钏雨“翻白眼”的声音。真是的,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干嘛,读书人偷书那不叫偷,侦探在办案时偶尔露出点兴奋的表情,那也是很正常的事嘛。
“帮忙找把斧头来。”
“斧头?关侦探你要斧头干嘛?
助手被我提出的要求吓了一跳。
“劈保险箱啊,”我不以为然,“人死在保险箱前,极大的可能性是死者当时在开保险箱或保险箱已经开了。你不打开,那就什么线索都没有。”
“可是,我们有专业破解密码的人在啊,劈保险箱这种事情也太……”
“哎呀,抛开那些繁文缛节吧,我们的目的是要打开这个保险箱破案子,那既然出发点和结果是一样的,那用什么方式打开都无所谓啦,再说了,与其调密码破译那么费时、费力、费脑、费设备,还不如一刀下去来得直截了当,你看爷叔那操劳的样子,你忍心让案子哪怕晚一秒结案吗!”
我郑重其事地举起一只手重重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,并用直击心灵的眼神牢牢地盯住了他的双瞳。
这个时候是不是该配上一段渲染力极强的背景音乐,就像动漫中会突然改变笔触的放缓画面。
“……”
我的余光瞄到了一旁的易钏雨,只见她一脸无奈地扶住了额头,一副“受不了你”的样子。
“这个……虽然道理很歪,但我觉得好像你说得没错啊。”助手缓缓说道。
噗噗啪啪~大(dai)勝利大勝利!
我离我的“魔王行为”又进了一步,颤抖吧,小箱子。
“快、快,”我乘势催促道,“时不我待,没有斧头找把锯子来也可以,一定要趁爷叔睡着的时候弄,不然等他醒过来后——”
呯!
……
啊呀,大晚上头顶的星星就是多啊……
我倒。
“关义竹!”
我面朝天花板的视线内出现了一个头发稀疏的脑袋,他消瘦得仿佛是只骷髅头,但皱纹下的那对双眼中却冒着熊熊烈火,正对我怒目而视。
曹警官,你像极了当年对我恨铁不成钢的那个语文老师。
“我稍微不注意点你就给我乱来,说了多少遍了,我们是警察,警察!不是土匪!还想瞒住我,你瞒得过去猫都要笑瞎眼睛了。”
我只是侦探我也不是警察啊,算了,我也不是土匪。
还有,爷叔你是卡着点醒过来的吧,之前你不还酣睡如泥的吗?怎么“关义竹一干坏事”你就能幡然起身,这是什么奇葩的设定!
“噗~活该活该♪”
喂,那边那个,你可以幸灾乐祸,但是你能表达得不那么直接吗?
“那个,队长,不关我事,真的和我没关系——是他,是他像恶魔一样地在我耳边指引我。”
这位助手同志你这么快就叛变了吗?你刚刚可是接受我提议的,现在我们可是共犯!
“嘶~~~”
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,幸好没有伤及到呆毛。这个老顽固,下手就是没轻没重!
要不就干脆不省人事昏过去算了?偷偷睡上一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“喂,自觉点,赶紧起来,不起来你自己看着办。”
爷叔又毫不留情地在我屁股上踢了两脚。
……
算了还是起来吧,毕竟一直躺在地板上人也不是很舒服,对颈椎不好。
“我会帮你检测出保险箱数字键上的指纹的,你给我老老实实把密码推出来。”
我竖起了呆毛:“你开玩笑呢,我是侦探我又不是鲁邦三世,这一个个试过去要试到猴年马月去啊?你那边的刑侦技术科的人呢?”
“他们的专长是破译电子设备,和这种开锁工作完全是两回事。”
“可问题是这里既没有‘泥棒’(dorobou),也没有忍者(ninja)……”
所以说一斧头劈下去什么事都解决了,又不是在玩密室逃脱。
“——等一下,这里看上去,应该不费力吧。”
不知何时蹲在保险箱前的易钏雨突然说话了,她晃着脑袋对着上面的数字键左看右看,还伸出手碰了两下。
“什么意思?”
我们三人好奇地凑了过去。
“你们看。”她指着键盘上方那块细宽的显示屏说道,“屏幕的高度正好就是每块数字键的高度,我大致比量了一下,正好又是四块数字键可以拼成屏幕的长度,所以我想……密码……会不会是四位数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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